序高珩-《聊斋志异》

序高珩(第1页)

志而曰异,明其不同于常也。

然而圣人曰:“君子以同而异。”

何耶?其义广矣、大矣。

夫圣人之言,虽多主于人事,而吾谓三才之理,六经之文,诸圣之义,可一以贯之。

则谓异之为义,即易之冒道,无不可也。

夫人但知居仁由义,克己复礼,足为善人君子矣,而陟降而在帝左右,祷祝而感召风雷,乃近于巫祝之说者,何耶?神禹创铸九鼎,而山海一经,复垂万世,岂上古圣人而喜语怪乎?抑争“子虚”

“乌有”

之赋,以预为分道扬镳者地乎?后世拘墟之士,双瞳如豆,一叶迷山,目所不见,率以仲尼“不语”

为辞。

不知鹢飞石陨,是何人载笔尔尔也?倘概以左氏之诬蔽之,无异掩耳者高语无雷矣。

引而伸之,即“阊阖九天,衣冠万国”

之句,深山穷谷中人,亦以为欺我无疑也。

余谓:欲读天下之奇书,须明天下之大道。

盖以人伦大道淑世者,圣人之所为木铎也。

然而天下有解人,则虽言孔子之所“不语”

者,皆足补功令教化之所不及。

而诺皋、夷坚,亦可与六经同功。

苟非其人,则虽日述孔子之所常言,而皆足以佐慝。

如读南子之见,则以为淫辟皆可周旋,泥佛肿肸之往,则以为叛逆不妨共事,不止诗书发冢,周官资篡已也。

彼拘墟之士多疑者,其言则未尝不近于正也。

一则疑曰:政教自堪治世,因果无乃渺茫乎?曰:是也。

然而阴骘上帝,幽有鬼神,亦圣人之言否乎,彼彭生觌面,申生语巫,武瞾宫中,田蚡枕畔,九幽斧钺,严于王章多矣。

而世人往往多疑者,以报应之或爽,诚有可疑。

即如圣门之士,贤隽无多,德行四人,二者夭亡;一厄继母,几乎同于伯奇。

天道懵懵,一至此乎!

是非远洞三世,不足消释群憾。

释迦马麦,袁盎人疮,世亦安能知之?故非天道愦愦,人自愦愦故也。

或再疑曰:报应示戒可矣,妖邪不宜黜乎?曰:是也。

然而天地大矣,无所不有,古今变矣,未可舟胶。

人世不皆君子,阴曹反皆正人乎?岂夏姬谢世,便侪共姜,荣公撤瑟,可参孤竹乎?有以知其必不然矣。

且江河日下,人鬼颇同,不则幽冥之中,反是圣贤道场,日日唐虞三代,有是理乎?或又疑而且规之曰:异事,世固间有之矣,或亦不妨抵掌,而竟驰想天外,幻迹人区,无乃

为齐谐滥觞乎?曰:是也。

然子长列传,不厌滑稽;巵言寓意,蒙庄嚆矢。

且二十一史果皆实录乎?仙人之议李郭也,固有遗憾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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