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第1/12 页)
“他的病好了,他的病好了!”左西莫夫迎着进去的人们快乐地叫喊道。他已经来了十来分钟,坐在沙发榻上昨天坐过的那一头。拉斯柯尔尼科夫坐在另一头,已经穿好了衣服,甚至细心地洗过脸,梳过头发,他好久没有这样做了。屋子里一下子挤满了人,可是娜斯塔西雅还是赶紧跟随着客人们挤了进去,想听听他们谈些什么。
特别是跟昨天的情况比较起来,拉斯柯尔尼科夫的确差不多可算病好了,只是脸色还很苍白,心不在焉,忧闷不乐。从外表看起来,他像是一个受了伤的人,或者像个受过严重的肉体痛苦的人:他双眉紧锁,嘴闭得严严实实的,眼神像在发热病。他很少说话,不大愿意说话,仿佛是被迫的或者履行义务似的,有时他在动作上显得很慌乱。
只要胳臂扎上绷带或者指头套上一个塔夫绸的套子,那他就会完全像个,比方说,指头上生了脓疮或者胳膊受了伤、或者受了这一类创伤的人。
可是母亲和妹妹一走进屋子,这张苍白而阴郁的脸刹那间就开朗了,仿佛被光照亮了似的,但这只是使他那脸上的表情似乎增添了更严重的痛苦,而不是像从前那样一副烦恼不安和心不在焉的神情。脸上的容光不久就变得黯淡了,而痛苦却丝毫没有消失。左西莫夫怀着一股刚开始给人治病的青年医生所有的热情观察着和研究着自己的病人,惊讶地发觉,他并没有因亲人的到来而感到高兴,却流露出一种痛苦地掩藏着的决心,好像准备忍受一两小时不可避免的拷问一样。随后他又看到,他们后来所谈的话几乎每一句仿佛都触及并刺痛了他那病人的创伤;但是今天他能够克制自己,并且能够把昨天他那偏执狂者所有的感情掩藏起来,这也使他有点儿惊讶,因为昨天一句无足轻重的话几乎使他变成了疯子。
“是呀,现在我自己也觉得,我几乎已经恢复了健康。”拉斯柯尔尼科夫一边说,一边亲吻母亲和妹妹,普尔赫里雅·亚历山大罗夫娜被吻得立刻眉开眼笑了。“我不再像昨天那样谈这件事了,”他向拉祖米兴转过脸去,补充说,并友好地握他的手。
“今天他甚至使我很惊讶,”左西莫夫开腔了,他看见有人进来心里十分高兴,因为他跟这个病人已经有十来分钟无话可谈了。“要是三四天后他还是这个样儿,那么又会和从前一样,也就是说,又会像一个月或者两个月……或者,也许三个月……以前一样吧?这病由来已久……啊?现在您得承认,或许这是您自己的过错?”他微露谨慎小心的笑意补了一句,仿佛还是怕刺激病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