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窗(第7/8 页)
天窗从银杏的枝桠间显露出来,那是茅草屋上的一个黑洞,蠓虫如浓烟般从洞里涌出。两个灰衣人来到屋旁,用石膏在墙上写出粗大的字体:TX,然后匆匆离开,踩倒了许多细叶香薷。
我们在黎明醒来,那时传来悠远的钟声:当——当——当,一共敲三下,很齐整。老屋里竟有一座钟,敲钟人是我的父亲,这件事很滑稽。在我没来这里时,那座钟是摆在地窖里,上面长着厚厚的绿霉。一个晴天,我想把它搬出来晒一晒,结果压伤了我的脚趾。
他们的确敲了钟,一共三下,敲钟的人是我的父亲,我从钟声判断出来。
“他们敲钟了。”我说。
“我刚才听见了蝉的绝唱。”老人注意地看了我一眼,预感到了什么,用发抖的指头摘去鬓角的草茎。
在墓地那一边,雨水已将坑涨满,腐草漂在水面,坑边一动不动地立着许多蟾蜍。
“我不能咳嗽,这里面刚刚长出一个东西,也许是竹笋,我还不习惯……”我双手交叉抱住胸口,仿佛果然闻到了松木燃烧的气味。
“你同样看见过彩虹。当时我在电杆底下,观察过你,你的眼珠成了两个冰球,那种感觉是绝对真实的。冷风吹来的时候,我们是走在荒坡上的两个黑影,彼此不相干,踽踽独行。”
“天花板晃动着红光,一个故事残留在灰烬里。我知道这有多么吃力,还有那种永恒的凄凉。”我的嗓子痛得一跳一跳的。
“他们就要说:新年好?!”老人忍住喉咙里的暗笑,也忍住眉心的忧伤。
“那不重要,你知道这件事:树林里飞着一只蝴蝶,太阳下,翅膀闪亮如猩红的软缎。她飞了那么久,我在夜里听见了她坠落在地的那一响,清晰而悦耳。星光暗淡,林涛呜咽。你在梦中眼里滴出过血。”
“新年好!新年好!”老人喃喃地重复着,爬出草堆,在泥泞的路上跺出很深的脚印。
从天窗口可以瞭望得很远。老人蹲在黎明的风中,僵硬的脸贴在一个麻石墓碑上。在周围,每隔几步就是他掘出的一个大坑。太阳一照,坑中的积水反出耀眼的白光,使他看起来如置身于一个玻璃世界,脆弱的地面到处是裂缝。墓地尽头,灌木林中,有一个人正匍匐爬行而来,每爬一段,他就向苍天高举他细长绵软的手臂,喊出一些含含糊糊的句子。那是我的小弟,他在一夜之间长出了鼹鼠的尾巴和皮毛。在他那退化了的记忆里,我的影子依稀模糊。他流着口涎,用力捕捉某种淡黄色的意境,终于为一捉摸不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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