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光进入黄泥街(第7/37 页)
也不开门透一透气了。每天半夜,家家都有一个穿黑衣的老婆子贴墙溜出去,探头探脑,窸窸窣窣地把什么东西弄响一下,或向水中投一块小石头,立刻溜回。每当婆子溜出去,那家的电灯就虚张声势地亮一下,立刻又黑了。
胡三老头仍旧不分昼夜地坐在屋檐下的马桶上,闭着眼不停地咕噜道:“造反……好!我在床上数蘑菇,那黑影就老是站在窗前,作出想要谋害的样子……有一个黑影!同志们不能大意……”
有一天,他女儿端起一便盆尿朝他颈窝里倒了下去,倒过之后,还怨恨地啐了他一口。
胡三老头的身子在湿衣裳里面一下子缩细了许多,像是化掉了许多肉,肚子也瘪了下去。“金龟子和黄鼠狼,”他痴痴地说,“王子光案件究竟说明了什么问题?我每天坐在这里睁圆了眼看,从来也没看见什么王子光。这世道没希望了,什么人总在那里瞎鼓捣。太阳不是已经滴下血来了吗?我看见的,什么事都逃不出我的老眼。天花板缝里长的黑蘑菇,你们弄来给我吃吧。”他弓起背,像猫一样打呼噜。
柏油马路上的黄水渐渐像开水一样烫人了。白天,马路上是站也不能站了。每样东西都像玻璃渣一样放射耀眼的白光,像要烧起来。小小的太阳像不动了似的,总在那灰蒙蒙的一角天空里挂着,有时也有一片梦样的云儿停留下来,将它挡住,于是人们大出一口粗气,说:“好了。”很快地,那云又跑掉了,大地重又燃起白色的烈焰。
太阳底下的黄泥街像一大块脏抹布,上面布满了黑色的窟窿。从那些窟窿里蒸发出一股股油污的臭气,也蒸发出数不清的绿头蝇子和花脚毒蚊。黑洞洞的小屋里,市民们懒洋洋地半合着眼躺在阁楼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蝇甩子赶开停在脸上的绿头蝇子。有时又举起蝇甩子,向那爬上饭桌的鼠子大喝一声:“我还没死呢!”也有那种时候,高音喇叭嘶叫起来,震动了大气,也震动了市民的耳膜。于是趿着鞋,用大蒲扇挡着光,迷迷糊糊地踱到外面来,张起耳朵细听,但总也听不明了。含含糊糊中好像觉得是在讲什么关于全民皆兵的问题啦,关于脚上的鸡眼问题啦,关于怎样服用灵芝菌才能长生不老呀,关于指南针的发明权啦,等等。听完之后,确定与自身无关,仍旧举着蒲扇,趿着鞋回到楼上去。
“王子光到了城里呢!”宋婆拍着巴掌在马路上叫起来。
“好家伙!什么?!”所有的人都踢踢踏踏地跑出小屋,大蒲扇也忘了带,就光着头晒。
“王子光到了城里呢。”宋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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