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化妆室”想到的(第3/4 页)
所叫做“更衣”。可是现在很多体育场馆和工作单位都有“更衣室”,足球队还经常在更衣室举行记者招待会呢。那地方还曾经叫做“溷藩”,因为太高雅、太拗口,没能够推广。于是大多数情况下还是使用“厕所”。但是语言像衣服,穿太久了就会捉襟见肘露出真相,所以雅称也会渐渐变成本名。说“厕所”时已经没有掩饰的功能,实际的图景历历在目。这时又从外国引进了一个新的雅称——洗手间。原来外国人跟中国人一样虚伪,非把那事说成别的事不可,真可谓“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什么“方便”、“出恭”、“上一号”,都到了图穷匕见的末日,“洗手”反而成了时髦。想起唐诗里有一句“洗手人厨下”,和武侠小说里常说的“金盆洗手”,不禁令人微笑。我在正人君子面前也每每附庸风雅,说什么“我去洗个手”之类,可是一次在某饭店,服务小姐竟然把我带到了厨房的水龙头前,我只好返朴归真说要上厕所。想起一个笑话,有个人打电话给上海测绘研究所,拨通电话后说:“我要上测所。”接电话的小姐说:“你耍什么流氓!上厕所回你家上去!”这位小姐显然也是把上厕所看做见不得人的事体。现在假如我们学习韩国人,也把厕所叫做“化妆室”(这是很可能实现的),那过不了多久,“化妆室”这个词的文雅色彩也会消失,那时又需要新的雅称来满足我们的虚荣心,而且,把好端端一个“化妆”也给糟蹋了。我们想想,法国宫廷语言中,曾经把“喝茶”叫做“内部洗澡”,这到底是雅还是俗呢?所以我的态度是,不要计较用词的雅和俗,你以为雅的,可能正是俗,可能正昭示着你的俗或正把你引向俗。不故意追求雅,也不故意追求什么“大雅若俗”,人才能不被语言所迷惑。我除了跟正人君子们在一起时要注意尊重他们虚弱的自尊心之外,是口无遮拦,想啥说啥的。除了最常用的“上厕所”,有时也使用更朴素的动宾短语,以致遭到亲朋好友的多次责难。他们非常不满一个北大文学博士怎能说出那么“粗野”的词语,就像鲁迅《药》里的牢头阿义奇怪革命者夏瑜竟然说出“天下是我们大家的”这样的话一样。跟亲近的人是讲不清道理的,我只好蛮横地说这才是北大人的风采,北大人也像你们这么虚伪,中国还有救吗?”
庄子说:“道之所在,每下愈况。”对待厕所的态度,也是观察和衡量一个人的世界观的上佳视角。比如我那位小资产阶级的太太,屡次要求跟我去农村的姥爷家住住,说是能够忍受粗茶淡饭。我说粗茶淡饭的没有,人家的伙食比咱家还好,但是那里的厕所您老人家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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