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梆声(第4/20 页)
出家门,拎着各家各户盛得满满的泔水桶。一匹骨瘦毛长的老马,拉着一辆破铁皮泔水车,非常缓慢地行进在胡同里。驾泔水车的,往往是一些老头,他们坐在车辕上,靠着铁皮车箱,一边机械地敲着梆子,一边不时地吆喝一两声拉车的老马。老马会习惯地在各家各户门前停住,他们就从车辕上跳下,替人们拎起泔水桶,将泔水倒进铁皮车箱里。不过,这是十几年以前的事了。如今,即使是在那些小胡同,下水道也取代了泔水车。那种生活在小胡同里的市民所熟悉的梆声,也渐渐从他们的记忆之中消失了。
然而我仍然对那种梆声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因为我的父亲曾是一个驾泔水车的。也因为,这种落后而低下的职业,使小玥在我心灵中留下了天使般善良而美好的印象。无论她后来曾一度变成怎样,无论她将来可能会变成怎样,她留给我的那天使般的最初印象,将永远被珍惜地保留在我的心灵中。就像一幅世界名画被保留在巴黎卢浮宫一样。
那是一个多雪的冬天,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那是十几年前的一个北风凛冽的早晨。
年迈的父亲又病倒了。他的身体很不好,经常病倒。我又不得不替父亲去驾泔水车。我经常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去替父亲驾泔水车。我对此业已习惯。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
冻僵了的麻木了的双手持着梆子,像父亲一样靠着冰冷的铁皮车箱,垂着双腿坐在车辕上。我不忍心吆喝那匹拉车的老马,我觉得那泔水车对它来说已经是非常非常沉重的;我真担心它随时会突然倒下,再也站立不起。从一条胡同拐进另一条胡同,再拐进第三条胡同。冻僵了的麻木了的双手勉强拿住梆子,不停地敲着,敲着,敲着……在家家户户的门前都要蹦下车,吃力地为人们拎起一桶又一桶泔水,提举过头顶……没有吃过早饭的肚子,饥肠辘辘。寒冷已经冻透了衣服,仿佛直冻到骨髓了。一桶比一桶沉重、吃力,两条胳膊一次比一次软弱,一次比一次发抖得厉害。眼睛也有些模糊起来,别的什么都看不见,只是一桶一桶、一桶一桶的泔水,放在各家各户的门前,走过去,拎起来,举过头顶……当泔水车拐进最后一条小胡同的时候,当我又拼出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的全部力气,将满满一桶泔水刚举过头顶,我昏倒了,昏倒在一家低矮的小草房的门前……
一个极低微的女孩子的柔婉的声音,从遥远遥远的什么地方向我发问:“你,好点了么?”
我睁开了眼睛。哦!我一生也忘不了在那一瞬间我看到的那张美貌的面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