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第4/30 页)
便睡了。
第二天,小妹醒来又哭闹着要妈。
我说:“妈妈是搂着你睡的!不信?你看这是什么?……”
枕上深深的头印中,安歇着几根母亲灰白的落发。我用两根手指捏起来给小妹看:“这不是妈妈的头发吗?除了妈妈的头发,咱家谁的头发这么长?”
小妹亦用两根手指将母亲的落发从我手中捏过去,神态异样地细瞧;接着放下在母亲留于枕上的深深地被汗渍所染的头印中,趴在枕旁,守着,好似守着的是母亲……
最堪怜是中秋、国庆、新年、春节前夕的母亲,她每日只能睡上两三个小时。
五个孩子都要新衣穿,没有,也没钱买。母亲便夜夜地洗、缝、补、浆。若是冬季里,洗了上半夜搭到外边去冻着,下半夜再取回屋里,烘烤在烟筒上。母亲不敢睡,怕焦了着了。母亲是太刚强的女人,她希望我们在普天同庆的节日,没条件穿件新衣服,也要从里到外穿得干干净净。尽管是打了补丁的衣服,还想方设法美化我们的家。
家像地窖,像窝,像上丘之间的窝。土地,四壁落土,顶棚落土。它使不论多么神通广大的女人为它而做的种种努力,都在几天内变为徒劳。
母亲却常说:“蜜蜂蚂蚁还知道清理窝呢,何况人!”
母亲拼尽她那毫无剩余可谈的精力,也非要使我们的家在短短几天的节日里多少有点像样不可。
“说不定会有什么人来!”母亲心怀这等美好的愿望,颇喜悦地劳碌着。
然而没有个谁来。没有个谁来母亲也并不觉得扫兴和失望。
生活没能将母亲变成个懊丧的怨天怨地的女人。母亲分明是用她的心锲而不舍地衔着一个乐观。那乐观究竟根据什么?当年的我无从知道,如今的我似乎知道了,是母亲默默地望着我们时目光中那含蓄的欣慰。
她生育了我们,她就要把我们抚养成人。她从未怀疑她不能够。母亲那乐观当年所根据的也许正是这样的信念吧?唯一的始终不渝的信念。
我们依赖于母亲而活着。像蒜苗之依赖于一棵蒜。当我们到了被别人估价的时候,母亲已被我们吸收空了。没有财富和知识。母亲是位一无所有的母亲。她奉献满腔满怀不温不冷的心血供我们吮咂!母亲啊,妈!我的老妈妈!我无法宽恕我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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