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变(第6/13 页)
是个骗子,现在、过去、将来都是,而且他会一直骗下去,欺骗是思想的核心思想,譬如说,他待会儿要跟棠自龄一起去参加电影的宣传仪式,他把这件事写进了信里,只不过把时间改到了晚上,因为信里的他,也就是棠自龄,是个出租车司机。另外,适当的真实当然能给收信者带来更舒适的欺骗,完完全全的真实并不适合这封信,它的棱角会把昏沉、低迷的人从梦中惊醒,让笔墨和筹谋顷刻间变得充满善意且毫无意义。就在这一秒钟,秒针轻微颤抖的某个时刻,他几乎已经下了决心,也许不久之后,他会因这个念头而反悔、后悔、忏悔,但绝对不是现在这个也许能给从未来眺望而来的眼光赋予别样价值的时刻,他的确要写一封信,真正开始写一封信,就和刚刚他所想到的一样,写一封可耻的、以欺骗为全部目的的信,在这之前的关于这封信的那些善良但无用的杂乱思绪都被他绝情地砍断了,他仿若一个工作经验充足的自动化屠夫,只需要按两下按钮就能看到他想看到的残忍但美味的鲜明结果,他忘掉了在这之前的关于这封信的一切,或许不是全部,但几乎忘掉了一切,于是,他为自己哀悼了几秒钟。你永远不能忘记你是个出租车司机,齐晓目在心底冲着自己说,你是个出租车司机。
他混乱、迟钝的脑袋当中有一只灵活的苍蝇在记忆的残羹冷炙里嚣张地狂舞,因此,几根无依无靠的丝线从几条残破、灰暗的长袍尾端软弱无力地耷拉下来,肉眼难以识别的某种壮观、卑贱、从不满足的力量像蹦极时的安全带那样紧紧地揪住线条向深处坠落,那些孤苦、惨淡、独自一人的消失是随着线条的增长在那些简朴的衣物身上从容不迫地上演的,齐晓目察觉到一件件在过去看来并不能紧密联系在一起甚至并未引起注意的事情正不约而同地在他的脑际汇合,这些稍纵即逝的感觉就像它们的名字一样难以留存,在齐晓目给它们取个更好的名字之前,它们争先恐后地失踪了。
他坐在餐桌旁边,把一块块覆盖着一层层糖霜的糕点送进自己嘴里——他还能怎么办?他的亲生父亲给他带来了第一场灾难,为了生命的延续,他只能为不间断地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些诅咒或厄运重新找寻一个新鲜的、可怜的主人。窗外的飞鸟仿佛电线杆上的喇叭一般叫个不停,在他吃早餐时,居住在他正下方、与他有一层楼之隔的棠自龄刚刚起床,他险些把今天的行程忘在了昨夜的梦里,床榻上的沉静和睡梦里的安歇总让他流连忘返,难以自拔。把他叫醒的除了闹钟之外还有窗户外面鸟类的鸣叫声,棠自龄很少在城市里听到鸟叫,他在生物学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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